傳承儀式只持續了一瞬間。

又似乎維持了許多年。

與石棺中的黑霧一道湧入王五體內的，還有歷代修女的記憶殘片。其中年代久遠些的，記憶已經破碎不堪，但留在地下的，無不是歷代修女人生中最為痛苦折磨的片段。

第五十七代聖女，同時擁有過人的治愈及近戰能力，本是當時大陸一致看好的希望之星，隨著她在大陸的游歷，人望漸隆，呼聲漸高。而她一頭天空般的藍發，則為她贏得了天空聖女的稱號。

然而這位天空聖女，卻因為一時的愛情沖動墜入凡塵，愛上了一位小提琴演奏家，那位演奏家後來手上受了惡毒的詛咒，本該終生無法演奏，但天空聖女卻不惜與當世聲名顯赫的魔頭殊死一搏，終於為他解開詛咒。

按照這樣的劇情，兩人之後本該墜入愛河，而當世教會因為聖女尤娜的特例，並不禁止聖女的婚戀，但是事與願違，因為天空聖女在那一戰後，長期休養，之後又忙於其他事情，沒來得及與演奏家鞏固感情。那位多情的演奏家居然移情別戀！對象還是天空聖女的閨蜜！

聖女的痛苦與憤怒可想而知，但作為聖女卻不允許擁有負面的感情，而後，她為了恪守聖女的信條，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，與自己的最好朋友結為連理。

又比如第六十三任聖女，一頭黑色的長發猶如瀑布一般閃亮，可以操控時空的能力更是令她成為當時的大陸戰力第一人，然而這位聖女卻在一次與黑暗教會的戰鬥中痛失摯友。為了挽回命運，她不惜破戒，發動能力逆轉時空。

然而或許是命運使然，無論她多少次讀檔重來，最終的結局都沒有任何改變，直至最終，在無數次的重來之後，她徹底迷失在時空縫隙中。而對她來說，長達數百年的人生中，失落、挫折、痛苦是永恒的旋律。

如今，王五便在體會著這些聖女內心的糾葛，老實說，比起所謂痛經還要難過……

如果王五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類，在如此龐大的負面感情面前，早已維持不住人格。好在他畢竟是王五，畢竟不是真正的人類，對於感情，他也有自己的理解方式。

在觀看記憶碎片的同時，王五仿佛跨越時空，與幾百年前的聖女取得了溝通，非但能夠聆聽，也能傾訴。

“我說，藍毛你也太慫了，這個時候怎麽能縮呢？”

冥冥之中，天空聖女的聲音也在王五腦中響起：“可是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，另一個卻是我的愛人，我還能怎麽辦？他們是真心相愛，我不能拆散他們啊。”

“誰讓你拆散了？兩個人關系都跟你這麽要好，你就二女共事一夫唄。”

“……啊？”

“反正教會連聖女尤娜的事情都忍了，不在乎多你這一樁，同樣是嫁人嘛，自己嫁是嫁，跟別人一起嫁也是嫁，無非是零售和批發的區別，本質上有什麽不一樣呢？”

“這當然不一樣！”

“好了別糾結啦，你糾結了幾百年不累嗎？反正現在你們幾個都死掉了，看開點……下一個。喲，黑長直你好！”

“你好。”

“聽說你為了救朋友，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？”

“嗯，我的命是她所救，她不但是我最好的朋友，更是我的救命恩人，我無法置之不理。”

“覺悟不錯，但還不夠。”

“還不夠？”

“你只是豁出性命，老實說，人生在世，有很多事情是比性命更重的，你豁得出去麽？”

“……比如呢？”

“比如節操啊，良心啊之類的。當初你總是想著規勸你的朋友不上戰場，卻不料總是有各種機緣巧合將她逼上前線，老實說我真覺得你弱爆了，要是從一開始就直接把她兩腿打斷，她要拿什麽上前線？”

“……她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戰士，僅僅是殘疾並不能阻擋她。”

“那就把她玩成肉人型崩壞，別告訴我說你不喜歡她，不想上她哦，等你每天都把她上到吐，她應該也就沒心思去拯救世界了。”

“那豈不是在傷害她？”

“至少救了她的命啊，你總說豁出一切，怎麽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看不明白呢？……好了下一個！”

“喲，這不是聖女尤娜麽？您和男朋友雙宿雙飛，快活似神仙，怎麽也有那麽多黑暗面？啊？您男朋友是夢境生物？隨著滅世巨獸的消滅，他也一道煙消雲散了？哎呀呀，這的確是挺悲劇的，不過反正你們也那啥過了，不算遺憾吧？……好吧，看來你還是沒爽夠，也是，初嘗禁果後立刻絕食，比不吃還要難受。不過你之後不是升上神國了？神國裏俊男美女應該挺多的吧，大不了你自己親手投影一個嘛，何必那麽執著呢？”

“他的存在是獨一無二，無法模仿的。”

“這樣啊，那的確是沒有什麽好辦法，不過倒有個偏方可以湊合著用。所謂質不夠，數來湊……你可以多找幾個男人，同時上你。”

“同，同時上我！？”

“是啊，就是群P唄，理論上你作為女人至少能同時容納五個以上的男人，那麽多人，總能抵得過你男朋友一人了吧？”

“可，可那不是……”

“好啦，你也要看開點，就好像你去餐廳點了一道好菜，想要再吃，難道你指望餐廳能給你做出和上一份完全一致的菜嗎？只能是基本一致啦。同樣的道理，既然你的男朋友已經死了，你該做的就是找個替代品來安慰自己啊，一個不夠就找五個……說來你男朋友又不是新蓋中蓋，哪有那麽稀罕，兩三個也就差不多了，好了下一個！”

“嗯？無法成為一個合格的王？連自己的國家都覆滅了想要尋找更合適的人選但一直找不到？我說這位聖女你是不是走錯劇本了？算了，你這個問題想要解決也簡單，只要民主就可以了。”

“民主？”

“是啊，民主是萬能藥嘛，只要民主了，你的國家就必然會繁榮富強了。”

“這……沒有那麽簡單吧？”

“哈？你居然敢質疑民主？小心被人掛路燈啊，好了，跟你解釋不清楚那麽多，只要記住民主自由就是好就行了，誰不信你就掛誰的路燈，等真民主了你就知道好處了，好了下一個！”

“什麽？痛經痛得厲害？哎呀，這點事情都要積怨多年，你也未免太看不開了，連我都能忍，你居然忍不住？忍不住就懷孕嘛，懷孕就不會痛經了，雖然分娩好像更痛……算了，痛經是吧，用益母草15克，大棗30克加紅糖適量煎煮後服用，每日一劑，早晚服。下一個！”

“啊？嫌棄自己不夠貌美，配不上聖女的稱號？唉，把燈關上不就行了嗎！下一個！”

————
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王五身邊終於不再有聲音，這時他才發現，身邊已經不再是一團漆黑，相反，四周大放光明。八十七位聖女的黑暗面居然全部消失不見了！

而在他面前不遠處，是盤膝而坐，雙目緊閉，正在消化傳承的銀霜，以及在旁圍觀的阿卡娜。

阿卡娜難以置信地瞪著眼睛：“這……這怎麽可能！？八十七位聖女的怨念居然被，全部超度了！？”

王五也吃了一驚：本以為剛才是在客串知心姐姐，其實是把歷代聖女都給超度了嗎！？

“聖女的黑暗面積累下來，怨念驚人，就算最高明的神官也難以憑一己之力予以凈化超度，你……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！？”

王五想了想：“多理解，多溝通。”

“說實話。”

“丟節操，沒下限。”

“……好吧，我想我明白了。”阿卡娜一聲滿懷感傷的嘆息。

“想不到，困擾教會多年的難題，在你手中竟然真的迎刃而解。如果三十多年前我能遇到你的話，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吧。”

提起這個問題，王五不由問道：“你當年墮落的原因，也是遭遇了什麽傷心事？”

阿卡娜說道：“當年我意氣風發，哪有什麽傷心事？但是……算了，既然你認識現在的阿卡莎，你去問她好了。有些事，知道不如不知道。”

阿卡娜說得神神秘秘，王五反而興趣更濃，何況現在莎莎姐被困在血色空間，誰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再見面？只可惜阿卡娜卻是打定主意閉口不言，無論王五怎麽挑逗，她只是搖頭。

“現在說那些，對你們來說還是太遙遠，何況三十多年過去，是否有什麽變化我也說不準……好了，我的使命已經完成，接下來，就該說再見了吧。”

阿卡娜說著，深深吸了口氣，仰面望天，目光中有著對世間的一絲眷戀，更多的卻是釋然。

之後，這位墮落的聖女，開始一點點光化消失。

銀霜此時還在消化光明力量的傳承，顯然是來不及和阿卡娜告別了。

而臨到最後，王五忽然想起一事。

“對了，這個人，你有沒有印象？”

說著，他從懷中取出老獨眼的肖像畫。阿卡娜的臉色當時就是一變。

只可惜，她還來不及說話，整個人就消失不見了。

……你大爺的，好像問晚了！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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